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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就一个字

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piaowen

    说到中国特色,切以为最有中国特色的当属造字。你看,一个“娘”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字极具人文关怀。把"女"字和"良"字缠在一起,在数千年时间和空间的荒涯里,它就这么默默地见证着中国母性的平凡与善良。我想世界上再没有一个民族的母亲可以和我们的母亲媲美。所以我很想说说在我几十年的生命中,对"娘"这个字的感受。
  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娘”这个字,是七岁时,刚上学。从家到学校有二里多地,因为个小,紧赶快赶,还常常得走十多分钟。娘从不送我,第一天上学,别家孩子都是和爹或娘手拉着手,去学校的,我一个人,左手拉着右手,感觉十二分孤独与无助,甚至老师叫了我三遍,我才回过神来,颤着手把五毛钱的学费递给她。
  有时天下雨,我极希望娘能送我一程,哪怕就送一截地,也好。而娘只顾忙着绣花边,娘说绣花边是她的事,而上学是我的事,各干各的。我只好作罢。一个人撑着一把巨大的油纸伞在泥泞的路上走时,常常会伤心地想哭,感觉这个世界就剩了我一人,身上每一根骨头都浸满了孤独。有一段时间,我甚至非常恨娘,为什么她这么狠心,随手就把我丢给了一条长路?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常常会看见一个女人,推着自行车,送儿子上学。那人我认识,是跟我同班的庆国。他娘每天清早,不管天晴天雨,下雪冰冻,都这么推着自行车,送他上学。他娘个矮,比自行车把高不了一个拳头,不会骑车,只会推。看她推车,很吃力,踮着脚,屏着气,很用心地不让自行车发颠。庆国坐在车座上,"呵呵"地傻笑,甚至以后庆国长得比他娘还高了,他还坐在车座上,"呵呵"地傻笑。
  后来才知道原来庆国弱智,不肯上学,他娘却咬着牙要送他上学。其实庆国在学校里也没学到什么,整天在课堂上也就"呵呵"地傻笑,或者"嗖嗖"地往下流涎水。但每次看见他娘从学校推着空自行车往回走时,都满脸憧憬。
  我明白,是娘把一个健全的身体和聪明的脑袋赐予了我,让我能一个人很安静和坚定地走一条通向未来的路。是娘,早早地教会了我怎样一个人面对一个世界,数十年后,我仍然对娘这个明智的行为充满感激。
  现在,我对"娘"这个字渐渐麻木。学校大门口常常三点不到,就开始出现一个一个娘,那些当然不是我的娘,是孩子们的,但我可以从她们眼中,读到娘的善良和温存。过一个小时,娘的数量会达到顶峰,她们摩肩接踵,忧心忡忡,伸长了脖子,突出了眼珠子,用同样一个姿势,望着教学楼的出口。看到自己孩子来了,才放下一颗心,笑咪咪地牵着孩子的手,走了。没有等到的就更急,把脖子伸得更长。我不知道娘的脖子是用什么做的,竟然可以在盼孩子的时候伸这么老长?
  有一回,辅导一个孩子做题,忘了时间,出来时,校园里竟已经看不到人,走到校门口,才发现他娘一个人站在传达室的檐下,用双手搂着肩,她可能等得太久,已经感觉绝望。她那个瘦削的剪影,在暮色四合的傍晚,被拉得很长,像一枝芦花尽散的苇。我能感觉到她的孤单与无助,是的,她一定是绝望了,以至我和她的孩子已经走到她面前,她睁眼看看,又低下头去,然后又突然抬头,眼睛里终于透出一丝惊喜。她可能过于高兴了,我看到她牵着孩子的手,有点发抖,脚步都显得踉踉跄跄,好几次被路上并不突出的石头绊了脚。
  看着一高一矮两个影子融进夜幕。我突然很想我娘。我娘她在干什么?她是不是还在昏暗的灯光下绣她那张永远都完不了的花?她是否也会站在老屋的滴水檐下,伸着长长的脖子,望着村口的路?
  娘说小时候,她愿意让我一个人走路,但她现在,想牵着我的手走路。其实我有多少年未牵娘的手了?多少年来,我从老屋里进进出出,甚至和娘同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都没有注意到娘的存在,但这一次回家,我注意到了娘。娘老了,白发,花眼,岁月开始在娘的身上显示出它的专制和刻薄。我从娘的影子中也读到了孤单,比儿时我一个人走路时还深还远的孤单。在我埋首学习和工作的岁月里,娘和天底下无数个娘一样,被等待的目光催老了。
  我握住娘的手,像是受尽了世间的委曲,泪眼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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