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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水菊花茶

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冷冰

  到修水人家做客,第一件事情就是吃茶。朋友串门,主人会很热情地对你说:“坐下宕,戏下宕,咭杯茶宕”,这就是修水经常挂在口边的“进门三宕”,大意是到家里坐一下,玩一会儿,喝杯茶再走。可见,修水把以茶待客看得非常重要,没有茶是严重的失礼。
  
  修水的茶俗有两怪。
   
  一怪是:虽有“茶”名,但杯中没有一片茶叶,一杯茶端上来,上不见水,下不见底,有谣语称:“芝麻盖面,菊花跑边,豆子沉底,清香袅袅一条巷,十里闻得到。”修水茶的主料是菊花,辅之以芝麻、黄豆、花生、炒米、花椒、生姜、萝卜、茶叶、橘皮,所以主称为菊花茶,又因其佐料共有十种,还被称为“什锦茶”。
  
   修水并不缺少好茶叶,宁红、双井都久享盛名,宋代文人欧阳修就曾赞过:“西江水清江石老,石上生茶如凤爪”。但修水人不太喝这些自产的茶叶,茶叶都用来赚外快的。修水人好客,但若茶中无菊,便有家道欠殷、主妇不贤之嫌,是很丢脸的事。姜、盐、豆子、芝麻、菊花只是基本成分,实际上可以各据爱好而增加的。减之却不可,在物质不太丰富的年代,少了盐还只会说这家主人粗心,少了姜便有担上懒惰名声的风险,少了豆子芝麻,简直就是吝啬与怠慢客人的代名词,少了菊花呢,那还叫什么菊花茶?哪怕你再上什么特级好茶叶了,所以呈茶时,必会谦歉地道声:“清水一杯”——修水无菊不算茶,起码是欠缺的茶。
  
  修水人家尽栽菊,白菊生在篱墙之下,菜畦之沿。到了重阳,等洁白无暇的菊花开满了园子,人们便开始采菊东篱下了,从陶渊明那里习得的农活一直延续至今;等摘得新菊,去其花蒂,再将其洗尽晒干,用盐腌制;还要将生姜、萝卜、橘皮细垛成丁,也用盐腌制,最后用陶土罐密封装好,从先祖那里习的制作工艺一直保存至今。
  
  修水人说:“咭杯茶宕”,咭即为吃,茶水是用来喝,怎么会用来吃呢?这也是修水茶俗的怪异之处。一杯菊花茶喝下去,你只能消受到半杯茶水。另外半杯是什么呢?当然是黄豆、花生、炒米这些沉底之物了,肚子饿了就吃,肚子不饿可以不吃,外乡人当然不知这一套,喝完水之后,总是拿杯中剩物没有办法。正宗的修水人就会倒置茶杯,轻拍底部,一会儿所有的东西都到肚子里面去了,动作轻盈而优雅;做小孩的可管不了许多,直接用手在杯中掏食,弄得满嘴的芝麻胡须,若得大人们的一片笑声。
  
  吃茶不仅可吃杯中之物,还要再摆一小桌“果子”,修水所说的果子不是水果,而是本地的小特产,有干薯片、瓷花片、五香蚕豆、麻壳花生、茶叶蛋,凑巧还有新摘的蜜橘。这样的吃法,很是让人解谗,主人请你喝茶,“果子”却是重头,一刻钟下来,那些各色吃食消闲果子的消耗,分量不会少于茶汤。有的殷实人家,是要摆上十数个碟子的,一路吃下去,好比是在吃饭了,遇到这时,好客的主人还会拿出家中的新酿的谷酒,给你满上一小杯,就着“果子”敬你了。
  
  吃茶的古习,保存千年,遗风不灭。修水人至今都要讲“到我家咭茶去!”偶说“喝茶”,味道就变了。有的人家,据说是用花生、芝麻、姜、黄豆、炒米、配以菊花、茶叶擂碎煮成茶粥单饮,这般吃法,操作起来好比捣年糕,吃者好比吃八宝粥,要紧的是吃,不是喝茶汤了。除了菊花,有的茶里会放入一些茉莉花料,茶香吃进花香,花香吃进茶香,吃进口里,吃出了一股香气,一种味道。
  
  所有的修水人,无论男女老幼、贫富贵贱,都把菊花茶当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茶里蕴涵着朴素的人情,茶是浓的,情也是浓的,家人之间,亲戚之间,朋友之间,乃至过路的陌生人之间,日日夜夜都能享受这份浓情。现在有些老年人还有一个习惯,喝完水后要把碗底的豆子芝麻剩给孙子吃,抛却卫生不说,舔犊情深,不经意间在一碗茶中流露无遗。出门在外的修水人,离开家乡时,包里可能也会带着一两罐盐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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