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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红茶话:布雷家族办宁茶

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谢小明

  2018年,我在策划漫江云商古镇及罗坤化故里(大源村)的秀美乡村建设时,有幸阅读了著名作家、国家一级作家叶绍荣的小说《茶道》。文中提及到了陈布雷父亲曾在漫江经营茶叶生意。《茶道》是这样描述的:唐人先生的《金陵春梦》里头写到蒋介石的首席智囊陈布雷的父亲是大茶商,曾在江南某镇开设“福泰祥”茶庄。若问起镇里(注:漫江集镇)的老人,老人便会说:“晓得哩,晓得哩,就是在杜家庄开‘福泰祥’的陈大头,蛮精明又蛮骚情个生意人。想不到他家祖坟冒烟,后生晚辈发达了,还官至尚书,这世事真难得哇哩……”

《金陵春梦》
《陈布雷回忆录》
  当时我还会心一笑,文学家就是会艺术。被誉为蒋介石的“文胆”“智囊”、国民党第一支笔的陈布雷,应该出身于书香门第,怎么可能出于市商布衣之家呢。带着这个疑问,我花费几年时间,查阅了唐人《金陵春梦》、《官桥陈氏宗谱》、《陈布雷回忆录》、冯君木《陈府君墓表》、邢莺莺《宁波官桥陈氏家族研究》……等大量资料,发现不仅是陈布雷父亲陈依仁在漫江做过茶叶生意,而是一个家族,祖父及父辈两代、乃至陈布雷本人在漫江、山口、义宁州城经营(经办)宁红茶及钱庄典当事业。
(官桥陈氏宗谱)
  清同治中叶(1862-1875),降及光绪末年(1875-1908年),陈布雷祖父陈克介以贩茶为业,往返于江西、浙江两地,并与若干江西本地人合办典当行、钱庄于义宁州、山口镇、漫江等地。其伯父陈依宝、仲父陈依贵均佐祖父经营茶业,仲父逾冠即逝于经商途中,伯父亦先祖父而殁。祖父年六十,决意归里不复出,由父亲陈依仁承祖之业,继续管理赣、宁事务。宗老陈锡卿经理义宁咸和典、裕生隆茶庄,表伯魏品怀经理山口镇同利分典、鼎和钱庄,表兄章子琨经理漫江永利钱庄。1919年三十岁的陈布雷(父亲逝后第六年、庶母罗氏逝后第二年)应宗老陈锡卿之邀前往修水(1912年由义宁州更现名)县城、山口、漫江等地,视察并处理祖业。 

(咸和典厅堂对联)
(义宁州裕生隆茶庄商票)
(山口鼎和钱庄商票)
  陈布雷的先世也是一个标准的耕读之家,自明末由河南迁浙江省慈溪县(今余姚市)西乡官桥,官桥陈氏家族,已300余年。一向以耕耘为业,受经商风潮的影响,陈氏家族也由务农逐渐走上了经商之路。至祖父陈克介时,开始打破传统,以一行商往来于浙赣间,从而完成了最初的资本积累过程,归里后即开始经营钱庄与典当业。晚年,陈克介以其盈余渐丰,重新回归亦耕亦读的家族传统,买田置产,督耕兴学,并分其产业之半,约有百亩左右,兴办陈氏义庄、义学,用以救济、扶助族中孤贫。
  陈克介(1820-1886),字士芳,奉政大夫,洞明算数,起家货殖。生有三子,长子陈依宝(1842-1880),讳懿宝,字儒珍。佐父商茶,卒于经商的浙赣途中。遗有一男,名训正,是为长房长孙,长陈布雷18岁,是影响陈布雷成长、成才的关键人物。次子陈依贵,字振家,佐父经商于赣,病逝于经商途中,无子嗣。 
  三子陈依仁(1865-1914),字鸿逵。元配柳氏(1867—1905),继妻罗氏,共育有七子七女,长子陈训恩,字彦及,号畏垒(即陈布雷)。
  关于布雷祖父陈克介及父辈两代经营茶叶、钱庄于义宁州。
  东方出版社2009《陈布雷回忆录》第90页是这样记述的:盖余祖父克介公为茶商,每年到江西之义宁州(后改名修水县)办茶,余伯父、仲父均佐祖父经营茶业,仲父逾冠即逝,伯父亦先祖父而殁。祖父年六十,决意归里不复出,而赣人士与祖父感情极好,临别遮留,必欲祖父留一纪念于其地,乃与南昌熊氏合设公利典于义宁州……其后逐渐发展,有同利分典、永利钱庄,并在山口镇以本典名义与人合设成和典、鼎和钱庄。
漫江老街
山口老街
(义宁州古城墙一角 ) .
  邢莺莺论文《宁波官桥陈氏家族研究》这样阐述:受经商风潮的影响,陈氏家族也由务农逐渐走上了经商之路。陈训正的祖父陈士芳(克介公)主要往返于江西、浙江两地做贩运茶叶、药材,兼营典当钱庄等生意。因为精通数学,善于理财,所以生意做得不错。略有积余后,他便开始在官桥购置田产。
  杨者圣小说《国民党军机大臣陈布雷》这样描述:陈布雷的先世也是一个标准的耕读之家,至祖父陈克介时,开始打破传统,以一行商往来于浙赣间,从而完成了最初的资本积累过程,归里后即开始经营钱庄与典当业。晚年,陈克介以其盈余渐丰,重新回归亦耕亦读的家族传统,买田置产,督耕兴学,并分其产业之半,约有百亩左右,兴办陈氏义庄、义学,用以救济、扶助族中孤贫。
  “故陈克介去世后,陈依仁“继志述事”,致力于父业及族中公益事务,救恤孤贫,并改义塾为鸡山村校,在族中颇孚众望。”
  唐燮军、马骥《从重商到崇儒:清末以来官桥陈氏的变迁》这样叙述:“官桥陈氏家族的发迹,不当早于前清同治中叶。降及光绪初年,陈训正之祖士芳(?-1886),鉴于自身年事已高且其两子又于商路英年病逝,遂不再以贩茶为业,转而与若干江西本地人合办典当行、钱庄于义宁州、山口镇等地。
  “与此同时,陈士芳又在慈溪老家“创义田,饬族规,扩义塾,辟水利,皆斥产为之,而躬自经纪其事”这使得官桥陈氏不但成长为“中人之家”而且跨出了从商户向官宦之家转变的第一步。”
  何雁的《陈玲娟:期颐之境忆风华》也记录了陈布雷祖、父经营茶叶的内容:“1914年,陈玲娟(注:布雷九妹、罗氏生)出生于浙江省慈溪县(今余姚市)西乡官桥。官桥陈氏家族,自明末由河南迁浙,已300余年。祖父陈士芳(克介)是茶商,捐田产约百亩设陈氏义田,以救济族中孤贫;父亲陈依仁(鸿逵)子承父业,晚年开办鸡山学堂,创农村兴学之先河。”
  “陈依仁性格笃实,思虑周详,厚重笃实,自幼言动若成人,资性敏慧,尤有治事之才。慎独持重,务实精细。”

  冯君木《陈府君墓表》载:君讳懿宝(注:布雷大伯陈依宝),字儒珍。先籍奉化,明世有荩者,始徙慈溪。逮君之身,十六世矣。曾祖大榜;祖籚;父士芳,奉政大夫,洞明算数,起家货殖,是生三子,君齿其长。佐父事茶于义宁州,君慎独持重,务实精细。……春秋三十有九,以光绪六年某病卒于宁街。
  (附:冯君木(1873年-1931年),原名冯鸿墀,又名冯幵,字阶青,又字君木,号木公,以字行,生于浙江省宁波府慈谿县慈城镇(今属宁波市江北区),清末民初国学家、教育家、海派代表诗人。曾与陈训正(陈布雷兄)等创办“刹社”、“国学社”教授学生。)

  关于陈布雷赴修水处理祖业事务。
  陈布雷对父母极尽孝道,事事向父请示。父有命,从不敢违。
  一九一四年七月(古历六月十九日),布雷父陈依仁公忽病故,遗子女多人,陈布雷哀痛逾恒,且根据其父遗愿,毅然摆脱一切,家居长达五年之久,守孝及专门经纪家务,并继父志处理家族事务以及乡里公益事业等。
  一九一八年庶母罗氏病逝,“十一月,庶妣逝世。庶妣自归先父后,身体本不甚健康,自前年起,乃发觉有肺病,乡间无名医,庶妣又迷信神巫,服药不久即弃去,九月后,疾大剧,至十一月二十六日逝世,遗三弟一妹,又是余等之责任。忆先父弃养时,自谓再越十年,俟六弟成人,即可交卸家事,今不可期矣,与宏农君言及此,辄自慨命运之屯蹇也。”(自《陈布雷回忆录》),办理完丧事,按照地方传统习俗守孝满三个月后,始于次年辞去族中事务而去上海。助堂兄陈屺怀编辑上海《商报》。
  1919年3月去上海临行之前,受宗老陈锡卿之约,三十岁的陈布雷前往修水县城、山口、漫江等地,视察并处理祖业事务。
 
(公和典旧貌)
  这段经历在《陈布雷回忆录》中记录的很详实。“三月以锡卿宗老(义宁咸和典副经理)之约,结伴游赣,家中事托本源世伯照料。去时由九江乘舆,经瑞昌武宁而至修水(舆行约六日程),住公和典中,约二旬而归。归途由水道至涂家埠,登岸换乘南浔路火车到九江,凡四日程。余本拟乘此到南昌访熊氏诸世丈,而锡卿宗老思归急,遂同归。过沪因无船留滞四日,盖适值五四运动,沪工商界亦罢业以响应之,故海轮均停航也。
  余此次访问赣典之动机,因锡卿宗老决计辞职归里,吾家将无人在彼照料,故从锡卿宗老之劝,亲往一视。经视察结果,觉熊氏股东散漫不问事,典中内容渐见空虚,昔年公积,多半耗于钱店之贷款,不易收回。在修水时,约熊氏派人来商,亦无人来,如此情形,知非可久,归商于大哥,大哥谓鞭长莫及,且我三家股权仅占二十分之三(计二十股每股资本制钱三千贯,余家孟仲季三家均得一股),亦不能独为主张,唯有将存款逐渐提回,以观其后而已。后卒如大兄之言,存款如数汇归,迄收束时,每股收回股本国币三千六百金,亦云幸矣。余家不远数千里在赣西僻县合资经营典业,后人当不知其详,盖余祖父克介公为茶商,每年到江西之义宁州(后改名修水县)办茶,余伯父仲父,均佐祖父经营茶业,仲父逾冠即逝,伯父亦先祖父而殁,祖父年六十,决意归里不复出,而赣人士与祖父感情极好,临别遮留,必欲祖父留一纪念于其地,乃与南昌熊氏合设公利典于义宁州,祖父之意,谓典当所以便民,非寻常商业比也。其后逐渐发展,有同利分典、永利钱庄,并在山口镇以本典名义与人合设咸和典、鼎和钱庄。初时魏品怀表伯主之,其后吴晓卿、章子琨相继为经理,余往访乃在子琨任经理时代。
 
(涂家埠大桥 )
(涂家埠至九江火车票)
  关于陈布雷庶母漫江大源罗氏。
  据《官桥陈氏宗谱》载,陈布雷有三位母氏,一位氏嗣母应孺人,陈布雷生下来后就过继为仲父陈依贵之嗣,但应孺人隔月又亡,即光绪十七年辛卯(1891)陈布雷只有二岁,故陈布雷仍与陈依仁一家归住一起。一位是生母柳氏(1867-1905),生有五男六女,1905年四月初六,五弟训恕出生,母亲柳氏因产后症逝世,享年三十九岁。此时父亲仅41岁。陈布雷在《回忆录》中这样评价:吾母柔嘉淑慎,好损己益人,佐吾父拮据持家二十年,以勤将俭,爱令誉甚于其身,思虑绵密而治事周至,育五男六女,卒以产殒,年仅三十有九,邻里悼泣,出于至诚,吾父之痛,更可知矣。
  一位是庶母罗氏(1889-1918)。父亲陈依仁于1906年冬续娶,据《官桥陈氏宗谱》记载,陈依仁(1865-1914),字鸿逵。元配柳氏…生子五…生女六…,继妻罗氏,赣义宁州罗宏升之女,生于前清光绪十五年己丑三月十八日亥时,殁于民国六年戊午十一月二十六日酉时,殡于良八房之高原戌山辰向。生子三,训愈、训惠、训愿,生女一,玲娟。
 
(陈布雷夫妇与弟妹们(左起)妹妹陈瞻华、妹妹陈若希、夫人王允默、陈布雷、陈布雷、弟弟陈训慈、弟弟陈叔时 1930年代)
陈布雷与弟妹合影(前左起训慈、布雷、训悆,后左起玲娟、训惠)

  据修水《罗氏宗谱》载,允拔六子,福言,字:宏升,生于清道光己酉一八四九年九月廿一日辰时,殁于民国戊辰一九二八年八月廿四日寅时,配黄氏,生于清咸丰壬子一八五二年十一月十日戌时,殁于民国丁巳一九一七年闰二月三日酉时。生女一:适陈。入继福焱次子亨瑢为嗣。
  经考证,罗宏升也是一位茶商,系大源里文盛公-启明裔,第六十二世,与大茶商罗坤化是五服内的同辈。这时陈依仁正子承父业,约1885至1910年间,经商于山漫茶区,1905年四十一岁的陈依仁丧偶,1906年冬续娶漫江乡大源里茶商罗宏升的掌上明珠,时年十八岁。
  罗氏与前母子女关系处理的很好,特别是对陈布雷夫妇是和睦相处,《陈布雷回忆录》这样描述:余父新丧时,庶母哀戚过度,且不知余与余妇宏农君之性情,常以孤能无托为虑,半年后渐相习,对余夫妇亦开诚相对,余劝其勿与邻里作深谈,有所苦当直接告余,庶母竟从余言,每晚餐后,必携六弟至余室,命余督之温习,且谈家务,盖庶母性固忠厚,故邻里之言,亦无得而人焉。
  “布雷祖父陈克介,茶商,富足殷实之家。父陈依仁,母柳氏,继母罗氏。陈依仁不喜科举,承父志经营茶业,往返浙、赣两省,后兴办钱庄、典当事业。经营族中教育、公益事业。因经营有方,家中富足,为陈布雷兄弟专心学业铺下根基。”

  陈布雷在《回忆录》中多次提及继母罗氏,对这位与己年龄略长的继母,至尊至孝,可谓是孝父忠君的楷模。
(陈布雷灵车。上有蒋介石题写的匾额“当代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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