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栏目
修水网 • 首页周湖岭专栏 • 正文

周家巷里状元缘(之三)

发布时间:  浏览: 次  作者:周湖岭

  一首特别的古诗,《题凤》,从一字至十字:
凤,凤。
瑞灵,珍重。
德莫加,才难用。
阿阁无声,岐山有梦。
箫韶奏九阕,律吕音初中。
未缘竹实萋萋,岂为梧桐菶菶。
羲黄姚文垂衣裳,夔契周召列侍从。
千年寂寥不见其至,百鸟喧啾争恣其弄。
雍喈偶闻如出应阳明,聋瞆遂起似蛰惊雷动。
任楚狂敢忘衰世以嘲吟,爱卷阿取譬吉人以歌咏。

  作者是明朝人,舒芬。

  江西修水宁州古城古有三王巷,后建周氏宗祠,改名周家巷。“宁州双凤”周季麟、周季凤就是三王巷今周家巷人。《义宁州志》记载①:“周季麟,字公瑞,号南山,高市三王巷人,二甲五十名,历官巡抚,右副都御史,赠左都御史,谥僖敏。有传。”周季麟辑录有《南山集》。
(义宁州志 P354)
  周季麟的《南山集》有序,即《周南山文集序》载于《义宁州志》卷三十三艺文志②,其撰序者也是舒芬,“修撰 舒芬 梓溪”。
  唐代史馆有修撰,掌修国史,宋有集英殿、右文殿等修撰。至元时,翰林院始设修撰。 明清沿袭之,一般于殿试揭晓后,一甲第一名进士(状元)即授翰林院修撰。这位舒芬可不简单,他就是一位状元,世称“忠孝状元”。
(义宁州志卷三十三)
  舒芬(1484—1527),字国裳,号梓溪,明进贤县人(今属南昌),经学家,是正德十二年,1517年,也就是周期雍去漳南道任兵备佥事、王阳明漳南平冠的这一年的状元。
  舒芬生而颖异,有志于圣贤之学,不喜与一般儿童游玩。六岁时诵读《孝经》、 《论语》即懂大意。他七岁能诗,十二岁作《驯鹰赋》,名扬乡里。督学蔡公常对人说:“此天下之士也”。
  正德十二年会试,同考官陆文裕荐举舒芬第一,主考官靳贵、顾清抑置十一。廷对时,舒芬万言立就,武宗大喜,御批一甲第一名。
  舒芬进入仕途后,敢于言事。正德十四年,1519年,也就是朱宸濠造反、王阳明平乱的那一年 ,武宗经常微服私行,郊游无度。孝贞皇后死后不久,武宗又要出行。宁王朱宸濠久蓄异谋,与宦官钱宁勾结,人情汹汹,惧祸不测。以舒芬为首的“江西四君子”夏良胜、万潮、汪应轸上疏极谏道:“古帝王所以巡狩者,协律度、同量衡、访遗老、问疾苦。”“是以诸侯畏焉,百姓安焉,若陛下之出,不过如秦皇、汉武,侈心为乐而已,非能行巡狩之礼者也。”“近者西北再巡,六师不摄,四民告病,哀痛之声,上彻苍昊,传播四方,人心震动,故一闻南巡诏书,皆鸟惊兽散,而有司方以迎奉为名,征发严急,江淮之间萧然烦费,万一不逞之徒乘势倡乱,为祸非细……”因其言辞激烈,武宗震怒。命舒芬等107人跪于阙阶之下一连五日,后又遭廷杖三十。舒芬伤势甚重,几乎致死,被抬至翰林院中。掌院者怕受牵连,命推出。舒芬说:“吾官此,即死此耳。”舒芬后被贬为福建舶司副提举,他只得带病赴任,数次死而复生。任上,他布德宣威,地方人士心服口服。闲暇时则讲学不倦,生徒日众。不久,奔父丧,地方人士自长史以下无不哀号追送。
  世宗即位,舒芬被召复原官。“大礼议”起,舒芬认为:“为人后者为人子,不得顾私亲。”又三次上疏,据理力争,却不被接受。于是,与状元杨慎等伏左顺门哭谏,触怒世宗,下狱廷杖,削官并夺俸三个月,舒芬濒死不悔。杨慎是正德六年(1511)状元,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电视剧《三国演义》的主题曲《滚滚长江东逝水》,就是杨慎之作。
  嘉靖十年,舒芬遇母丧,他扶柩南还,因哀伤过度,一病而死,年仅44岁,直到六十年后的万历三十六年(1608),神宗追谥为文节。同年,进贤士民于县城坛石山建文节祠,纪念其文华节气。
  舒芬历正德、嘉靖两朝,正德期间因谏阻武宗巡游被贬,嘉靖期间又因“大礼议”哭谏世宗而入狱,敢言直谏,为宦清正,虑国忧民,忠孝两全,后世称“忠孝状元”
  舒芬一生著述甚多,主要有《舒文节公全集》(又名《梓溪文钞》)十八卷,全书分内集八卷,外集十卷。还将文天祥、谢枋得的诗文、传记等为《成仁遗稿》。

  再来看看状元舒芬为周季麟撰写的《周南山文集序》

  【先生为吾郡中名人,蚤有志于正学,用春秋擢贤科。为名进士、为主事、为员外郎、为郎中、为参政、为布政使,所至令闻不已。晚进列卿,为副都御史,总制西北要边,定土鲁番乱,敉宁哈密,复故忠顺封印。及抚圻辅、饬边关,诸所经略深为孝宗皇帝简在,然则岂徒为吾郡中名人哉?
  兹盖棺矣,先生仲子中军都督府经历让,谋诸二弟国子监生讷、训,录出先生平日诗文,将刻之而属芬序。芬生也晚,虽与先生冢子谦同举于乡,然未及见先生也。得序其集,良不偶哉?
  顾诗文皆原于六经,莫非有德者之言也。自离骚变诗、史记变文,后之能言者岂徒不得六经之门哉?八代以还,若杜甫氏,若韩愈氏,则庶几耳。
  今观集中之言,有曰『忧国爱君唐老杜,行云流水宋东坡。』则知先生之诗,既非漫兴率意所为,亦非锻句鍊字,而必求其工者也。若漕运志、送文都宪序诸篇,则历历经济之心,为国家深远之虑,与夫诸所感遇纪行、赠遗酬唱,则君臣之义,孝友之情,朋从之乐,岁月之代谢,世道之升降,陵谷之变迁,亦莫不具见已。虽其短章绝句,若无惊人语。至于长篇大牍,则笔势骏发,词舂容而旨广大,如江河之流,奔腾漰湃,萦纡曲折,涡盘汎决,波涛万状,惟见其不舍昼夜而东之,曾不知其所止息也。是虽先生问学之所能,其浑厚纯雅,略无刻削以露其精神,亦岂无自也哉?
  盖我朝稽古右文,至成化弘治间,则涵濡百有余年矣,太和之气宜于人文焉发之,然则先生会逢其盛,而且博之以六经之学,其有言也,固其所哉。
  先生讳季麟,字公瑞,世为南昌分宁人,起布衣为列卿。其归于南山之下也,犹布衣也,是集之传良不偶哉。

  嘉靖三年五月五日。

  《周南山文集序》撰于嘉靖三年,1524年5月5日,从其序中可知,周季麟长子周谦,次子周让,三子周讷,四子周训,舒芬未见过周季麟,但与周季麟的嫡长子周谦于同一年,正德二年(1507),乡试中举人,交情盛厚。周季麟逝于1518年,次子中军都督府经历周让与两个弟弟国子监生周讷、周训,缉录周季麟诗文《南山集》准备刻之,请状元舒芬撰序。
  正德二年(1507),乡试中举后,舒芬、周谦应该参加了次年、正德三年(1508)的会试考进士,这一科舒芬、周谦都榜上无名,而周期雍是这一年的进士,周期雍的实力可见一斑。
  舒芬在序中先叙述周季麟经历,后评价其文采,说其诗文仍“德者之言”“原于六经”,“历历经济之心,为国家深远之虑”,“短章绝句”“长篇大牍”“莫不具见已”,“笔势骏发”,“浑厚纯雅”。

  周季麟之弟周季凤,字公仪,号来轩,弘治六年(1493年)登进士,累官至南京刑部侍郎,生成化甲申(1464)正月初一日,嘉靖七年(1528年)去世,享年六十五,谥康惠,赠尚书。嘉靖二年(1523)癸未正月元日,是周季凤六十岁寿,状元舒芬撰《寿都御史周来轩六十序》③,亦载于《义宁州志》卷三十三艺文志。
  仲冬之初,庠友艾禹弼来曰:明年嘉靖二年(1523)癸未正月元日,为铎姊丈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来轩周公六十寿辰,铎将使人称觞都下,愿借一言以寿。
  予生虽晚,辱公以乃姪同举于乡,恒拳拳接引,能无言乎?顾公之寿,系国家社稷之寿,难言也。
  公之入仕三十年,与公同时或后公时而位孤卿者众矣。公勤劳于外,两川、闽、楚、滇之南、山之西,足迹殆遍天下,而位仅方伯,则公之为人可知矣。
  今皇帝即位,公卿辅弼,悉起用耆德重望之臣,以祈天永命。而公始进中台为卿,则国家社稷之寿,天下固属望于公也。公其心乎寿社稷耶!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所谓法司也。皇帝虽命公抚视畿辅以勤王家、总理边关以威貊狄。然每岁终得入朝议事,则社稷至计,公实与焉。矧惟辟惟宥,事在法司者。今刑部得见素林公,岂有不得其平者哉?然中台又有纠劾之责,祖宗之讬,莫重焉者。
  公亦思济中兴,肃百僚,副上下之望。如景泰中吉之义,公恒约束诸道以论时事乎?将雍容谨厚而听乡原之风日长乎?必毋曰此矫激也,必毋曰此立异也,必毋曰彼有公论也,必毋曰彼当自败也,又必毋曰亦世也、数也,则今日君臣之遭,所谓祈天永命者,周公、召公不能专美矣。
  国家社稷之寿无疆,而公亦千万年称社稷臣也,六十年足踰公之寿哉。惜哉!公之心足以寿社稷,予之言不足以寿公也。禹弼曰:兹言岂徒足寿公哉!


  此文撰于1522年十一月。
  周季凤原配方氏,继配艾氏。文中的艾禹弼应是周季凤的内弟(小舅子),与状元舒芬是学友,姐夫将要举办六十寿宴,小舅子就请这位明朝状元舒芬“借一言以寿”。
  舒芬文中又提到其与周季凤之侄、周季麟之子周谦同举于乡。
  状元舒芬除忠孝为后世称道外,在明代理学思想方面也有重要地位,他推崇北宋周敦颐《太极图说》,立“太极”为学术宗旨,撰《太极绎义》。
  认为“太极不离乎阴阳五行之中”,视太极为一物,主张有天之太极、人之太极、物之太极。“自乾男坤女而论太极,则太极万有不同。又自物而论太极,则与人太极又相远矣”,“天之太极主乎动,圣人之太极主乎静”。在人性问题上,认为性之善恶出于理,“理无不善”,“则人性宜无不善”。承认人具有仁义礼智的本性,“仁义礼智,乌有不善?”提出“性有万品”说,认为从人的自然禀受来看,则万有不齐,“此韩子性有三品之说,优于荀、扬,然自予言之,虽谓性有万品可也”。在道德修养上,他反对“一于默坐静斋”的直观内省,要求“读书容理,致知格物,孜孜焉而有所事”,以“笃恭庄莅”去“论道经邦”。

  《明儒学案》是明黄宗羲(1609-1695)撰的一部系统总结和记述明代传统学术思想发展演变及其流派的学术史著作,成书于康熙十五年(1676年),其中就有《诸儒学案下·文节舒梓溪先生芬译注》④就是专门记述舒芬学术思想。节录其一段:
  “......周海门遂言,庚辰,先生见文成於南昌,与论乐之元声,跃然起拜,称弟子。按先生答周汝和书云:“阳明盛心,欲稍进生高明之域,固所卒愿,第今为罪斥人,而千里往返无忌,似忘悔惧,在生虽满朝闻之愿,而或累於阳明,则不能不虑及也。”此是先生官市舶闽中书也。先生以己卯入闽,至次年九月以父忧始归,计庚辰卒,岁在哀毁之中,无见文成之理。若九月以前,则先生之书可据。庚辰之见,真为乌有。逮至辛巳秋,文成居越,随即居忧。丁亥九月,文成出山,而先生已於三月不禄矣。其非弟子可知。仲尼之门,考以四科,回、赐之徒,不称官阀。一状元,何足以重文成,而必欲牵引之乎?......”

  周海门说状元舒芬,庚辰年(1520),在南昌拜为王阳明的弟子,但作者黄宗羲认为并非如此,其证据是舒芬谪官福建舶司副提举时有答周汝和一封书信,“阳明盛心,欲稍进生高明之域,固所卒愿,第今为罪斥人,而千里往返无忌,似忘悔惧,在生虽满朝闻之愿,而或累於阳明,则不能不虑及也。”周汝和即后来刑部尚书宁州人周期雍。舒芬正德己卯(1519)入闽,而周期雍1517至1521年在福建漳南道任兵备佥事,一个统领海沧水兵,一个管理海上对外贸易,都是水上事务,往来自然密切。

  状元舒芬为周季麟撰序,为周季凤贺寿,与周期雍共事,与周谦同举于乡,与宁州周氏有缘,是周家巷里的状元缘。

附秩事一则:舒芬与进贤门

  南昌府的南城门,原先叫抚州门,后来为何改称进贤门呢?事情是这样的:相传明朝正德年间,进贤有个才子姓舒名芬,赴京殿试,考中了头名状元。当舒芬衣锦荣归来到南昌城时,江西的巡抚亲自到章江门迎接,设宴款待,并赠给一匹枣红马,让舒芬骑马逛街,在南昌城内游览三天。一次,巡抚在宴席上问舒芬:“状元公何日返故里省亲?”舒芬答道:“南昌城池坚固,建有七座城门。我不知何处是回故乡之路?”一侍郎忙答:“抚州门直通进贤县。”“那是抚州人的呀。”巡抚理解舒芬的意思,第二天就着人把“抚州门”改为“进贤门”。舒芬骑着枣红马,回故乡省亲。在巡抚大人的护送下,走到抚州门,看到城楼上写着“进贤门”三个大字,赫然醒目,忙翻身下马,向巡抚大人一拜,表示感激之情。其实这位巡抚大人,也并非是以一县之称来命省城一门之名,而是表示“思贤欲渴”之意。

【原创文章 版权所有】
参考文献:
  ①《义宁州志》周季麟 P354
  ②《周南山文集序》《义宁州志》卷三十三艺文志《周南山文集序》P844
  ③《义宁州志》卷三十三艺文志《寿都御史周来轩六十序》
  ④《诸儒学案下·文节舒梓溪先生芬译注》
  ⑤注:
  辅弼:辅佐。
  貊狄:古文中常用来指代游牧民族,狄则泛指野蛮、未开化的人群。
  畿辅:国都附近的地区
  矧:何况
  惟辟惟宥:惟:只有。一作“唯”。辟:君主。指天子或诸侯。宥,宽仁
  雍容:仪态温文大方
  矫激:奇异偏激
  谨厚:谨慎笃厚。
  矫激:奇异偏激,违逆常情;
  亦世:奕世,累世。

    相关文章Related

    返回栏目>>

    首页   |   周湖岭专栏

    修水网 XiuShui.Net 投稿 163.www@163.com QQ 303998284